舍南舍北皆春水

——庚子年春天紀事

　　張雪云

　　回首水云何處，只道世事無常。新冠肺炎，如潘多拉魔盒里的怪物，一下子猙獰著跑出來，試圖掩埋2020年春天的腳步。

　　總要做一些什么，來交付于這個特殊又難忘的春天吧!我得用筆記錄一些，發(fā)現一些，見證一些。走近家鄉(xiāng)沅陵那些一直戰(zhàn)斗著的他們，平凡的他們，他們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、能做的和應該做的一切。千千萬萬個感人的故事中，這只是片段掠影。但平凡的他們，離我真的不遠，甚至就在我的身邊。一切皆真實可感。

　　1.義務鄉(xiāng)村廣播員向豐生

　　我并沒有采訪到向豐生本人。所知道的一切，都是村支書鄧衛(wèi)國告訴我的。故事是這樣的——

　　正月初四，太陽剛剛從山頂拱出來，清浪鄉(xiāng)的向豐生來到皇公坪村雞公巖片區(qū)監(jiān)測點，怯怯地對值班人員說：“我想請問下，我個人可以播放村里的疫情防控音頻嗎?”值班員一時沒有反應過來。

　　“是這樣的，我們村面積大，零散得很，宣傳起來難度大，我想參與到你們疫情防控的隊伍中來，做一個流動的宣傳員。我用自己的摩托車綁上音響，用手機藍牙連接，每天到各組轉轉，我想自己騎車把村里播放的這個防疫廣播傳到家家戶戶去。我不要村里給我任何報酬，就想告訴大家不要出門，莫惹毒上身。不知道這樣做可不可以?”

　　“當然可以啊!歡迎你加入我們的隊伍。”皇公坪村支書鄧衛(wèi)國滿口答應。

　　說干就干，向豐生回到家，馬上用繩子將音箱綁在自己的摩托車上，開始在村里各組之間走家串戶。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，無論天晴還是下雨，在皇公坪村雞公巖片區(qū)都可以看到向豐生的身影，在鄉(xiāng)村小路上忙碌著。

　　清浪鄉(xiāng)皇公坪村由原雞公巖村、伍通廟村、皇公坪村三村合并而成，全村共38個村民小組，685戶，2529人，村域面積約42平方公里，群眾居住分散，組與組之間最遠相隔近5公里。有些山區(qū)高一點的組，道路積有厚厚的一層雪，來往各組進行宣傳，難度頗大。向豐生不怕苦，不怕累，也不怕寒風刺骨，一心只想把疫情防控知識宣傳到戶。每天吃完早飯，他就騎著摩托車從家中出發(fā)，繞全村各組一圈，大約有近30公里的山路。從大年正月初四開始，一天也沒有間斷。

　　今年50歲的向豐生是清浪鄉(xiāng)皇公坪村建檔立卡貧困戶，并不富裕，而且左手殘疾，妻子張桂香也是殘疾人。他說：“作為貧困戶，一直是國家在幫助我，我想在國家有難、人民需要的時候，盡一份自己的責，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，用實際行動回報社會。”

　　行筆到此，我的腦海里，不斷涌出一幅畫面：鄉(xiāng)間小道，一輛摩托車，一位殘疾人，一個用繩子綁著的音箱，不斷播放著：鄉(xiāng)親們，防疫病毒期間，請戴口罩，勤洗手，不要串門，不要聚集打牌……

　　聽到這聲音的，不只是鄉(xiāng)民們，還有鄉(xiāng)間隨處可見的藍天白云、山川樹林、鳥獸鳴蟲……

　　2.退休鄉(xiāng)村教師楊昌妹

　　那幾日，天氣似乎也和楊昌妹老師過不去，總是陰雨綿綿。1月份就已退休的寨陽小學二年級班主任楊昌妹老師，因為聯系不上班上的三位學生而心急如焚，在學校工作群和其他群里四處求助。

　　自大年初四起，學校在班主任工作群里布置了學生疫情信息摸排工作，對本班學生、家長的假期動向和身體狀況進行排查，并做好登記，要求摸排全覆蓋，不能漏掉任何一名學生。

　　摸排過程中，楊昌妹老師班上的石遠生、羅月美和楊兆安三位同學的家長聯系不上，他們既不在班級微信群里回復，電話也一直打不通，留言也不回，不由得讓楊老師擔憂起來，于是四處發(fā)信，多處求援。在楊老師感染帶動下，本班羅濤同學的媽媽不辭辛勞從坪朗村上寨跑到下寨，上門問清了羅月美同學的情況。寨陽村干部羅芬同志通過寨陽村民微信群落實了楊兆安同學的信息。在四年級班主任張愛玲的幫助下，終于通過四年級學生摸準了石遠生同學的情況。三名學生的情況摸實，完成了學生摸排全覆蓋，這才讓楊老師懸著的一顆心穩(wěn)定下來。

　　“孩子們，今天身體狀況如何?”“孩子們，接龍報平安了……”自疫情發(fā)生以來，楊老師每天睜眼做的第一件事，就是打開新聞看疫情，然后在學生群里讓孩子們接龍匯報身體狀況。那顆一直懸著的心，隨著群里一個一個接龍的回復“健康”而逐漸踏實。

　　不僅如此，面對這個“加長版寒假”，楊老師還通過班級微信群進行在線指導：指導孩子在家里上網課，引導孩子在家每天堅持誦讀古詩詞，閱讀課外書，鼓勵學生培養(yǎng)書法、嗩吶、古箏等特長愛好，號召學生每天堅持鍛煉，幫爸爸媽媽做力所能及的家務活等等，學生把照片和作業(yè)發(fā)到群里面，每次楊老師都給予及時肯定和指導。

　　楊昌妹老師只是所有鄉(xiāng)村教師中的一個縮影。在阻擊疫情的非常時期，各校活躍著一大批這樣的優(yōu)秀老師。他們立足自己的工作崗位，主動作為，用不一樣的方式戰(zhàn)“疫”，為疫情防控做出力所能及的貢獻。

　　3. 鄉(xiāng)村老中醫(yī)李生清

　　自從網上公布了中藥防疫的方子，一時間，傳承與發(fā)揚中國的中醫(yī)藥文化成了熱門的話題。在城里，我們能找到買中藥的藥鋪。但在鄉(xiāng)村，由于交通條件限制，鄉(xiāng)親們這方面的預防似乎有點力不從心。而鄉(xiāng)村老中醫(yī)李生清不顧山高路遠，多次上山挖草藥熬制中藥，免費為村里的易地扶貧搬遷戶提供中藥、預防疫情的故事，在明溪口鎮(zhèn)黃秧坪社區(qū)傳為佳話。

　　家住明溪口的李生清老人今年72歲，從醫(yī)50多年，2011年6月從明溪口鎮(zhèn)醫(yī)院退休。當李生清老人從新聞中得知，有些中藥對新冠肺炎有預防作用，就坐不住了。大年初二那天，老人獨自一人出門，頂著寒風冷雨，來到離家?guī)桌锏氐拇笊缴贤诹藵M滿一背簍中藥，回家洗干凈，用大鍋熬制好，分發(fā)給當地易地扶貧搬遷戶，一人一湯碗，用來預防病毒。李生清老人數次上山采藥熬制中藥，讓當地212戶易地扶貧搬遷戶受益。

　　“為鄉(xiāng)里鄉(xiāng)親做點小事，不值一提。比起那些在一線工作的醫(yī)務工作者，實在是微不足道。”李生清老人說道，“以后還要繼續(xù)上山采藥，多熬制些中藥。”

　　一碗湯藥一份深情。從李生清老人的中藥中，我看到了醫(yī)者仁心。

　　4. 青年醫(yī)師楊宇林

　　看了青年醫(yī)師楊宇林的“疫情日記”，除了感動，更多的是鼓舞。

　　楊宇林是家鄉(xiāng)沅陵的一名呼吸及危重癥科的醫(yī)生。大年初四，她隨湖南省支援湖北疫情醫(yī)療隊前往黃岡市大別山區(qū)域醫(yī)療中心進行支援。

　　楊宇林在日記里說：其實一開始我們也好害怕，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。但是，任務來了，放下悲傷，擦干眼淚，到了隔離區(qū)換上裝備就投入了戰(zhàn)斗。一進入污染區(qū)就面臨著繁重的工作，消毒，查房，一共104個患者。

　　當查到41床的時候，發(fā)現患者的血氧飽和度在70%左右，呼吸是40-50次/分，精神很差，胸悶，呼吸困難，立馬詢問白班相關情況，腦海里拉起警報。她在日記中記錄：經過一番積極的搶救，半小時后41床病人血氧飽和度上升到85%左右，但是胸悶仍較明顯。患者是個36歲的男性，他拽著我的手不放，那種恐懼我完全懂得，他是我的同齡人。我握著他的手告訴他：一定要相信自己，也要相信醫(yī)生。說完我自己都哽咽了。帶著呼吸機面罩，他很努力的要跟我說話，我始終沒有聽懂他說什么，只是拽著他的手說：一定要好，一定要好起來……

　　楊宇林在日記里說：每天都在小心翼翼中度過，還得不停地思考出現的問題。穿了防護服不見得一定是安全的，走路要小心防止刮破；用筆要小心，避免戳破衣服；與外界電話溝通時，盡量用免提，不要靠近面部；與患者溝通更要小心，他們內心是恐懼的，情緒也很不穩(wěn)定，防止病人扯破；不要扶眼鏡，不要抓癢，護目鏡糊了也不要亂動，鼻涕流了就只能讓它留著，冷了就凍著，出汗了就忍著，保持情緒穩(wěn)定，注意手衛(wèi)生。細節(jié)決定安全，謹記。

　　他們的第一位患者出院啦!楊宇林在日記里寫道：“太開心了。過兩天，那個9歲的小帥哥應該也可以出院了，我得把所有的祝福送給他們，把所有的健康留給他們。我相信，也堅信我們一定能夠抗疫成功。”

　　……

　　楊宇林醫(yī)生的“戰(zhàn)地日記”滿滿的正能量，也讓人淚目。不僅感動了患者，也感動了家鄉(xiāng)的父老鄉(xiāng)親，家鄉(xiāng)人以她為驕傲，她是家鄉(xiāng)優(yōu)秀的女兒，她也是當下千千萬萬個最美的逆行者之一。她們用大愛，用忠誠，用擔當，抒寫著時代的青春之歌。

　　此時的我，站在沅水岸邊。有陽光從對面的蒼山頂端覆蓋下來，大片大片的陽光，涂滿村莊灰暗的瓦楞與檐子，那么恬靜，那么安詳。

　　滿目青山，兩江春水，綠滿微風岸，“舍南舍北皆春水”。